既要“慎独”也要“慎众”
《大学》有言:诚于中,形于外,故君子必慎其独也。《中庸》也有表述:莫见乎隐,莫显乎微。故君子慎其独也。两部儒家典籍都不约而同提及了一个君子品行——慎独。
何谓“慎独”?宋代学人陆九渊说:“慎独即不自欺”;宋人袁采也说,慎独即“处世当无愧于心”。“正其心”是慎独,“诚其意”是慎独,表里如一,毋自欺也,是慎独。慎独,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,能慎重行事,不自我麻痹欺瞒;在别人不能听到的时候,能保持清醒,不随口妄言。不要认为事情有所隐藏,就可以去做,不要让杂念侵扰内心,以为别人不知道就让言语随口而出,当独自一人时,更要严格要求自己,防微杜渐,自重自爱,把握自己。
慎独并非追求空间上的独居、独处,而是追求心理、人格上的卓尔不群,不同于外在的功利目的,它追求的是一种内在的精神境界,而要做到“慎独”,最重要的就是说的做的一个样,人前人后一个样,言行如一,心口如一,始终如一。最隐蔽的东西往往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品质,最微小的东西同时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灵魂。
东汉安帝时,昌邑县令王密为感谢杨震的提挈之恩,夜里怀金十斤馈赠,被杨震拒绝。王密说:“暮夜无知者。”杨震答道:“天知,神知,我知,子知。何谓无知!”王密听后“愧而出”。
清代有个叫叶存仁的官员,从政30余年,甘于淡泊,从不苟取。一次离任时,僚属们临别馈赠礼品,为避人耳目,特地夜里送来。叶存仁见状将馈赠品原封退回,并赋诗一首相赠:“月白风清夜半时,扁舟相送故迟迟。感君情重还君赠,不畏人知畏己知。”
内不欺己,外不欺人,上不欺天,君子慎独。然小人反是,“小人闲居为不善,无所不至,见君子而后厌然,掩其不善而著其善。人之视己,如见其肺肝然,则何益矣!”品行低下的人,独自一人时常做坏事,见到品行好的人便竭力掩饰,那又有什么用?素养、品行的高低是一种由内及外体现出来的东西,无法表里如一的小人们,平日里散漫惯了,又怎能伪装成功?倒是更让人觉虚伪与造作,而毫无益处。
自古以来,慎独就是圣人先哲们追求的修身境界,“自修之道,莫难于养心;养心之难,又在慎独”。慎独,之于他人是坦荡,之于自己,则是心安。一个表里如一的人,做事光明坦荡,事无不可对人言,少有愧疚、猜疑、顾忌等种种阴暗,心中自然绿意盎然,步步花开。
既要慎独,也要慎众
慎独,是一种“自我约束法”,慎众亦然,同样是一种难能可贵的自我约束。宋元之际,世道纷乱。学者许衡外出,天热口渴。路遇梨树,行人纷纷摘梨解渴,唯许衡不为所动。有人问为什么,他说:“此非吾梨,岂能乱摘?”别人笑他迂腐:“乱世梨无主。”许衡正色回答:“梨虽无主,而吾心有主。”既要自律慎独,也要严己慎众,这是修身律己的两种不同境界。
慎众,慎的是“从众”。群体心理学认为,个体行为容易受群体的意识、情绪和选择影响。正如《乌合之众》一书所说,“群体中的个人,不过是众多沙粒的一颗,可以被风吹到无论什么地方”。所以,当身处群体中时,要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,不为“生态”所染,不为“氛围”所乱,不为“情绪”所惑。群体中容易迷失,坏生态下容易堕落,“一盲引众盲,相牵入火坑”,他人的不良行为,就好像是打破了一扇窗,流风所及,如果定力不强、修养不够,很容易让自己的防线也失守。
如此,“慎众”就要在见贤思齐的同时,要有“见不贤而内自省”的意识,注意从反面教材身上吸取教训。看到别人有不良行为,就应该检查一下有无同样的行为;看到别人犯错误,就应反思一下自己有无同样错误的苗头,从别人犯错误的根源中吸取教训,并举一反三,及早防范,从而使自己少犯错误或不犯错误。唯有如此,才能祛除私心杂念,抵制歪风邪气。其实,慎独也好,慎众也罢,提出的都是一个“做好自己”的问题。要回答的是,当把个人放置在一个独身自处、无人监督时,少了外界的压力、没有他人的监督的状态时,该如何“自处与自守”?在这两种颇为极端的道德情境下,如果还能把握住自身,才算是真正接受住了拷问。
就像杨震说的“天知,神知,我知,子知”,就像许衡说的“吾心有主”,真正应该敬畏的,不是利益的算计、外在的压力、制度的约束或者他人的评价,而是道德的信仰、内心的律令,这是守德修身的最高境界。无论是慎独还是慎众,说到底,都是一个修身、修心的过程。有了坚定的内心、坚强的自我,无论外界是嘈杂还是幽暗,就都能秉承道德原则,守住本心,做好自己。
做到“慎独”与“慎众”,才能在独处时不愧屋漏、不欺暗室,在众人中反躬自问、自反而缩,从“不能”、“不敢”升级为“不想”,最终“从心所欲而不逾矩”。